算算时间,这会儿国内应该快凌晨了,他担心林隐青已经睡了,就先发了微信过去,对方马上打电话过来,嘱咐他明天比赛别紧张,说他练习这么久肯定没问题。然后给肖梦冉打电话拜年,和沫沫聊了很久,小家伙从期末考试没考好,聊到以后想考哪个大学,再到畅想嫂子长什么样……前面的问题还好,提起嫂子,肖誉眼前浮现出了季云深的脸。沫沫虽然是小孩,但他也不想欺骗隐瞒,绞尽脑汁措辞时,那头传来肖梦冉催着睡觉的声音,他才终于得救。打完两个电话,他觉得身上没那么冷了。泳池里的积雪洁白,平整得像一片布,他犹豫一会儿,蹲在池边捞起一把雪放在手里揉搓。手机放在旁边的雪地上,屏幕还亮着,对话框上“季云深”三个字格外显眼,有关新年的祝福语写了删删了写,等他把两个小雪人立在泳池边、屏幕自动熄灭也没有发出去。他手指冻得又红又僵,一颤一颤地删掉所有字,站起来回了酒店。进门,刷卡乘电梯,二楼,三楼,四楼……“叮”,电梯到了八楼,他终于按下绿色的拨号键。8180在走廊尽头,鞋底摩擦厚重的地毯,窸窣的“沙沙”声盖不住他的心跳声。路过8182时,里面的房客好像正在听歌,提琴曲调十分熟悉,竟是他和季云深都喜欢的肖邦小夜曲。他们曾经玩过一款名叫《弗雷德瑞克:音乐复兴》的主机游戏,这首是主线曲目中的第六首,也是十首里面最安静的一首。复活的肖邦在莫斯科飘雪的夜晚和一位老人比赛弹钢琴,他们为老人不服输的精神而动容,最后他还截取其中一段作为季云深的手机铃声。电话被接通的同时,8182的音乐声也戛然而止。“——阿晏?”怎么会这么巧?时间不早了,怕打扰其他房客,肖誉放低声音:“新年快乐,季总。”“谢谢,你也要快乐。”声音里的惊讶很快消失,季云深笑了笑,“记得吃饺子。”“吃过了。”肖誉站在房门口找房卡,“酒店给我送了饺子……包得挺丑的。”听筒里沉默了好半天,但他没察觉。季云深没问他为什么在酒店,他也没察觉。羽绒服的口袋太多了,他做不到一心二用,一时想不起来房卡在哪个口袋里。他又觉得背地说坏话不好,补充道:“但是很好吃,像家里的味道。”“哈哈,”季云深蓦地笑起来,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“明天比赛了,早点休息。”他从上到下一个一个摸过去,终于在最下面的口袋里找到了房卡,闻言愣了愣:“你怎么知道?”“周允诚说的。”“哦。”
他在走廊怔愣半天,季云深也没催他。两个人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互换,传到彼此的耳朵里,像是“靠”在一起跨过了带着时差的新年。手机又进来一个电话,他看了一眼,是谢承,攒起来的笑顷刻消失。挂断后,对方锲而不舍打过来。季云深主动说:“接电话吧,我挂了。”肖誉没好气看了眼手机,谢承总不会算着时差给他说“新年快乐”吧,手机震得手麻,他终于接了起来。“肖誉,快跑!你阳台有炸弹!” 79你这大衣扣好了穿也好看“肖誉,快跑!你阳台有炸弹!”“你又搞什么花样。”肖誉沉着嘴角挂断电话,特意掐时间赶在新年恶心他,谢承也算用心良苦。房卡贴上门锁,发出“滴”的一声,同时从屋内传来一声巨响,开门的瞬间,灼气扑了满脸,冲击波把他拍到墙上,登时眼前一黑。鼻腔沁满烧焦的气味,意识开始飘忽。“阿晏!快醒醒!”有人在拍他的脸,疼。他睁开眼,看到了季云深。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已经去世了,不然怎么会在欧洲看见季云深,大衣里套着灰色的情侣睡衣,刘海耷在额头上。一副很居家的模样,仿佛刚刚还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玩手机、看新闻。可仔细一看还有些狼狈,毕竟如果不是特殊情况,季云深不可能允许自己穿着睡衣踏出房门。上次吵架送他去医院是一次,今天又是另一次。“伤到了吗?”季云深的手按在他脸上,他这才感觉到又湿又冷,伸手一摸,是被打湿的酒店毛巾。“站得起来吗?”季云深急切地问他。他碰了碰季云深的手,看得见,摸得着——不是梦。走廊呼救声不断,他的房间紧临楼梯间,绿色逃生标识在浓烟中格外显眼,其他房客披着湿棉被或浴巾冲出房间,往他们的方向跑来。“你怎么……咳咳咳!”一张口吸了满嘴烟,他止不住地咳起来。季云深扶他站起来:“一会儿再跟你解释,我们先离开这里。”“等等,我的琴还在里面!”“不要了,”季云深脱口而出,迅速将他拽离门口,“琴的事我来想办法,不会耽误你明天的比赛。”“你先走,”他停下来,拧着手想挣开季云深,“我马上出来。”“身外之物毁就毁了。”季云深急了,“我知道那是你爸爸送的琴,但他肯定不想看到你因此受伤丧命,听话,快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