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您慢走。”季云深说。季云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做什么,肖誉把耳朵露出来听着,环树真的要倒闭了,不然总经理怎么好几天都不去上班?但好在季云深没再来烦他,在客厅折腾一会儿就去了书房,“砰”的一声关上木门,世界都清静了。晚饭时季云深故技重施,在卧室的小茶几上表演了一场吃播,但肖誉半睡半醒间脑子里很混乱,被子一裹,没来得及觉得烦就又睡了过去。季云深隔着一段距离根本不知道他睡着了,还在卖力地表演,依旧吃完了两人的饭,打了一个嗝。其实季云深没把这事放心上,他觉得肖誉是在闹情绪,在抗议,在逼他解开脚链。肖誉是个健康的成年人,一天不吃,两天不吃,难道还能三天不吃?绝食到一定程度后身体会开启保护装置,生物特有的求生本能会让肖誉胃口大开,主动找他要吃的。所以他在第二天就放弃了“吃播”表演,饭前问一句“吃吗”,肖誉不理,他就自己出去吃,如果肖誉说“吃”,那他很乐意把饭端进来。第三天,他把李长风带来的摄像头悄悄装在卧室的角落,然后去书房办公。监控里,肖誉在床上睡了一天,中间起来去了两次卫生间,没有吃饭。第四天,早上醒来,他觉得肖誉在被子里单薄得不像话,不由自主贴近肖誉胸膛——心脏还在跳。白天他照例在书房办公,在打断丁颂长达半小时的汇报后,他忽然想起这些天没见肖誉喝过水。他“噌”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,椅子在惯性下空转了半圈。他真是低估了肖誉的意志力,不吃不喝不说话,这哪是闹分手要自由,这简直是在杀自己!他查了长时间不进食的人恢复饮食的方法,当天晚上就端着肖誉爱喝的蔬菜粥进了卧室,肖誉果然还在睡。肖誉眼窝已经陷了下去,面色从苍白变成灰白。明明这些天都在睡觉,却没有一点充分休息的样子,明明从早上到现在还不到一天,肖誉就失去了生机,躺在那里像一株等待寒冬降临的植物。心脏抽搐,前几天肖誉说的那种“全身痛”好像转移到了他的身上,疼得他直不起身。怒气毫无缘由地涌上头,他一把揪起肖誉,冷硬地命令道:“起来吃饭。”肖誉虚弱得像被取了骨头,整个身体软趴趴的,连反抗他的力气也没有,阳台那株小叶赤楠都比肖誉有活力。他按着肖誉靠在床头,把被子拉到胸口的位置掖好,舀一勺粥耐心吹凉,喂到肖誉嘴边:“张嘴。”肖誉垂着眼,一动不动。脸部线条从圆润变得凌厉,之前那一点可爱的双下巴彻底消失,下巴被削得很尖,低下头就能把自己的锁骨戳出一个洞。勺子贴在嘴唇上,季云深略微施力,银质餐勺碰到了肖誉紧闭的齿关,再也推不进去。他“啧”了一声,放下粥碗,另一手捏开肖誉的下颌,粗暴地喂进一口粥。
肖誉像个任人摆弄的精致的洋娃娃,不会说话,不会动,那一口热粥被含在口中久久没有下咽。“吃下去。”他一下一下抬起肖誉的下巴,让粥缓慢地滑进喉咙,“死人没有权力谈自由。” 65“蠢透了”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发生,肖誉的喉结一动不动。猛烈的恶心感从胃里反上来,他用最快的速度掀开被子下床,却被季云深拽着不放。“人不吃饭能活两个礼拜,你何必选个最折磨人的死法?”季云深的语气恶狠狠,他甚至从中听出了一丝埋怨——想死还不挑个简单迅速的方式,非得选这种又慢,还折磨双方的手段。对。他那天就应该从五十层一跃而下。嘴里含着一口粥,每当出现“想咽下”的想法时,胃里反酸恶心就更加强烈,他说不了话,只得用蛮力撸掉季云深的手。但铂金链只有五十厘米,他跑得又急,迈出去的第一步就被扯住失去平衡,膝盖着地,狠狠摔在地板上。而他再也控制不住反胃,拧紧胃部的睡衣弓起身,把粥尽数吐到了地上。“阿晏!”季云深差点摔了碗,慌乱抽出纸巾给他擦嘴,拍背顺气,却依然怒气冲冲:“电视剧看多了吧,闹绝食有用吗?除了伤害自己,能解决问题吗?看着挺聪明的小孩怎么这么蠢。”除了那一口粥,肖誉再吐不出别的东西,季云深扶他躺回床上,靠在床头喘着粗气。眼神聚不起焦,他一张口只剩断续的气声,却是回答了上一个问题:“快了……不需要……两个礼拜……”嘴角没擦干净,一颗白米粒留在上面,季云深抬手帮他摘下,“啪”,肖誉更用力拍开了。扇巴掌的人没什么力气,一巴掌打在手背上挠痒无甚区别,只能拱起季云深的怒火。他把纸团砸到地上,卫生纸轻飘飘落地,像一拳砸在棉花上,又像滴水入海,所有的怒气顷刻间化为乌有。“胡说八道!”季云深吼道,把后槽牙咬得“嘎吱“响。憋屈。不爱惜自己,以死相逼的手段让人恼火,沉默、抗拒、疏远更让人难受。季云深感觉自己处在流沙之中,脚下绵软,他不断下陷。能抓的只有数不尽的沙子,抓一把,不仅无法减缓下落,而且很快地从手心里逃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