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实上,季云深在想方设法想问出肖誉晚上因为什么而情绪反常,结果什么都没套出来,他心里憋闷,扭头看了肖誉一眼。路过一片灯火通明的广告牌,肖誉的脸比刚才还要白,鼻尖和人中渗出了汗,嘴唇紧抿,眼神也有些失焦。表情很熟悉,分明在忍痛。他果断放弃了询问,直接让小李调头去医院。“我没事!休息一晚就好了。”肖誉急道。这句话倒是听得很清楚,但这像没事的样子吗?季云深不想废话,摆出一副流氓的样子,说:“就当环树免费给你做体检了。”他本想捏捏肖誉大腿,但不清楚对方伤在哪里,也就没敢碰。墨菲定律无所不在,他最怕肖誉生病受伤,又闷又冷又能忍,还不愿意去检查,就喜欢自己扛着。既然这样,他只能把人押进医院,绑也要绑上检查台。肖誉垂着嘴角不说话,挪了挪身子,用pi股侧面着力才觉得好一些。他脸上火辣,偷偷瞟着季云深,见对方并没有看自己,才放下心。肖梦冉对他要求严格,从小告诉他“站有站相,坐有坐相”。不管是出门在外,还是居家放松,他几乎没有出格的姿势。即便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他也不会把身体瘫在沙发里……比如季云深那样。可现在,他不得不这样坐。八分疼痛,两分羞耻心,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。 “去我那住,正好有个照应。”私立医院病人不多,不用挂号也不用排队。季云深要给肖誉做个全身检查,医生没有拒绝,但肖誉脸色不霁,医生凭着经验先问了问。诊室里两位医生,三位护士,还有季云深和丁颂,全部一脸急切地望着他,目光灼灼,快要在他身上烧出若干孔洞。伤处很尴尬,肖誉难以开口。“说话。”季云深恨不得有读心术,这小闷葫芦真急死人了。医生瞥季云深一眼,再看肖誉弓身别扭的样子,似乎明白了什么,开了张单子对护士交代几句,让他们先去做检查。躲得过初一,躲不过十五。肖誉拿着拍好的x光片回到诊室,观片灯一亮,显出从腰到腿根那一截,后视角、侧视角,他的隐私一览无余。医生很负责,对着x光片看得认真,他也并非讳疾忌医,但季云深的视线在他和x光片之间逡巡,如芒在背。他耳朵火辣辣的,羞得手心也出了汗。摔的不是尾骨,是他一颗薄玻璃制成的心脏。他想立刻,马上离开这个不算美丽的世界。而季云深脑子里也确实装满了黄色废料,第一反应是:真翘。第二反应才是:骨折了?严重吗?这个地方怎么打石膏?诊室静谧了足有五分钟,才听医生叹了一声。
肖誉顿时紧张起来,季云深也往前走了一步,两人默契地盯着医生看,但他们关心的重点完全不一样。“还好没断,不然该影响肠道了。”肖誉差点被这句话送走,但立马反应过来医生肯定没有那个意思,暗骂自己“心脏”。医生指着x光片上的某处,说:“这里骨裂了,尾端有点弯。”“怎么治?用不用住院?”季云深问。“不用。”医生摆摆手。这种小伤在他眼里和手上的倒刺一样微不足道,但他也知道病人应该是第一次骨裂,遂安慰道:“问题不大,不过这个位置没法打石膏,也不能正骨,只能慢慢恢复,等它自己长好。”肖誉松口气,和医生道谢。“可以站着,趴着,但是别坐着。”医生开了些消炎止疼和舒筋活血的药,往门口指了个方向,“超市里有镂空坐垫,你们可以先买一个。”季云深让肖誉站着等,让丁颂去超市买坐垫,他自己去缴费取药,然后拎着药扶肖誉往停车场走。“我是尾骨裂了,不是踝骨裂了。”肖誉终于忍不住了,尾骨疼会影响走路,但也没那么影响。他一步走出去,脚还没落地,就被季云深拉回来,让他别迈那么大步。“哪裂了都一样,小心点总是没错的。”季云深说。短短几百米,季云深压着步子走了十来分钟,那小心翼翼的架势仿佛搀着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。小题大做,羞耻更甚!看到丁颂拿着粉色甜甜圈坐垫往车座上放的时候,肖誉简直要崩溃。要迈上suv的高度还是有些费劲的,双腿猝不及防腾空,季云深把他抱了起来,像对待一件易碎的工艺品,轻拿轻放地把他放到座椅,患处精准对上甜甜圈的镂空部分。给他系好安全带,嘱咐道:“别乱动。”然后自己也上了车,让小李开稳点。肖誉:“……”已经预想到后面的日子有多难熬了,不过没关系,只要回学校就好了,方知夏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,说不定等他痊愈了都发现不了。“你们宿舍床铺是木板吧?”季云深拇指划着手机。肖誉警觉,往屏幕上瞟一眼,季云深竟然在看他们学校官网,其中一部分是宿舍介绍,最原生态的木板床映入眼帘,他磕巴道:“我床垫挺厚的,不用买新的。”“当然不买新的了,多费劲啊。”季云深想把人搂过来,但想起人家尾骨伤了不能挪动,于是自己靠了过去,小人得志地笑了,“去我那住,正好有个照应。”